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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锦屏春》作者:谢安年第一章医女
顺安二年,京城。
隆冬时节,寒风猎猎如刀。
昨儿才下了一场大雪,望眼所及,皆是一片白茫茫。
太医院新晋的小医女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庭院中,个个冻得满脸通红,瑟瑟发抖,宛若朵朵迎风绽放的小花儿,轻盈又脆弱,稍稍用力,便可折断。
教习处的郑嬷嬷裹着厚实的灰青袄子,双手抱着铜质雕花的暖炉,嘴里呵出一团团白气。她长着一张精明的脸,眼神却恹恹的,有种力不从心的疲惫感。
“从今天起,医院的人了!有句老话,医者难自医。做事放聪明点,别学医不成事,反倒先掉了自己的脑袋!去年的事儿,你们也都知道吧!医院之首也是说没就没!你们虽不是奴婢,却胜似奴婢,低头做人,勤恳做事,宫中的主子们,一个都不能得罪,明白吗?”
“明白……”
一转眼儿,小半个时辰过去了。
大家冻得手脚僵硬,忙跑回屋烤火盆取暖,叽叽喳喳的。其中,只有一人没过去凑热闹。
沈凤舒脱去青色斗篷,抖落上面清凌凌的细雪,仔细叠好,回炕头的铺位,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折旧的医书,静静翻看。
她的手指冻得通红,还有点颤。
旁人见了,交换眼色,故意扬声道:“瞧瞧人家,才女果然是才女,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书卷香。”
“是啊,书中自有黄金屋……”
沈凤舒恍若未闻,樱唇轻启,念念有词:“桂枝汤治太阳风,芍药甘草姜枣同,桂麻相合名各半,太阳如疟此为功……”
她们继续嘲讽:“真读书读傻了……”
还有人更来气了:“假模假样!有能耐做你的大家闺秀去,搁着儿装有什么学问。”
太医院的医女,每两年召选一次,凡年龄相当又读书识字的良家民女,皆可报名,甄选两轮,择优秀者进宫见习。
今年入选的医女,只有十九人,医院的内教习负责教导,待一个月习满,还要大考一次,最后选出五人进御药处,负责平日为主子们煎煮汤药,调配药膳。
说好听点是医女,其实还是“宫婢”。
女子不可做太医,做到最高,也只是教习嬷嬷,费力不讨好,赚不了多少油水!
沈凤舒精通药理,又长得不错,自然招人眼红。
她们又气又想不通,凭沈凤舒的容貌家世,做个官夫人都富富有余,何必要抢她们的衣食饭碗!
背了半页的书,外面有人传话:“沈姑娘,医馆门外有人找你。”
众人闻言,纷纷诧异的扭头看她。
宫中的每一道门都不是随意出入的,各宫各处都有严苛的规矩,来去自如者,绝非泛泛之辈。
难道这丫头在宫中有靠山?
沈凤舒不紧不慢合上书,放回枕头底下压好,披着斗篷出去了。
有人好奇,拉回传话那人问,谁要见她?
那人说出一个名字,惹得她们震惊不已。
余元青,太医院副院使。
沈凤舒走出院门,一眼看到那身绿琉璃官衣,挺拔笔直的背影,便了然是谁。
“余大人。”
沈凤舒先开口,声音清凌。
余元青立马转身,乍见她的脸,不由长叹一声:“这里条件艰苦,姑娘还熬得住吗?”
若韩兄还在,他们成了亲,他理应要唤她一声“嫂子”。
上次见她,还是十月,在韩兄无名碑前祭拜,她泪盈于睫,眸中盈满哀愁,令他心痛。
可如今,沈凤舒的眼神明澈,奕奕有神,再无半点哀伤,气色也算尚可。
沈凤舒忽略他的关切,只问:“大人找我有何事?”
余元青又看了看她,才道:“今天,姑娘顺利成为医女,一个月后的甄选考试,你定能轻松应对。我过来是想再劝姑娘一句,宫中规矩繁琐,人心难测……”
他声音朗朗,一脸沉重。
沈凤舒未等他说完,轻轻摇头:“多谢大人一番劝说,我心意已决,从未有过退意。”
她是来这里拼命的,想岁月静好,何必进宫?
余元青眸光一沉,点点头:“好,我明白了。”说完,从腰间解下一个青缎锦绣荷包,递给沈凤舒:“拿着吧。”
沈凤舒没接。
余元青又道:“这有一叠银票,还有些提神醒脑,疏肝解郁的药丸。宫里头和外面一样,人情打点少不了的。至于药丸,留着有备无患。”
沈凤舒听完,还是没接。
“谢大人,银两我自己有。这些药,若被人见到,怕会惹出麻烦!我只是医女,不可靠近御药房半步,手里凭空多了这些用料名贵的丸药,实在有口难言!”
余元青原也是个办事周全的,今儿关心则乱,才没那么仔细。
他恍然大悟,收回了手:“确实不妥,是我考虑欠佳。”
沈凤舒淡淡一笑:“大人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
余元青又道:“沈姑娘,你若遇到什么难处,只管言语一声,医院还算能说上话……”
“大人谦虚了,医院副院使,年轻有为,前途无量。”
突如其来的夸赞,让余元青微微一怔,又瞬间回神:“那姑娘保重,我还要去一趟凤禧宫,告辞。”
“大人慢走。”
沈凤舒屈膝行礼,目送他的背影。
凤禧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,看来,他已经成了皇后娘娘跟前的“红人”了。
不过片刻功夫,沈凤舒回到屋里,大家看她的眼神都起了变化,或打量或怨恨,只是再没人嘲讽窃笑。
沈凤舒无所谓,她们说与不说,笑与不笑,皆入不了她的耳。
因为她的心里,只想着一件事。
一年前,先帝突染恶疾,暴毙而亡。
太医院之首韩白术与其长子韩朗因先帝病逝,被新君问责,当庭杖毙而亡。
韩家上下十六口人,也被牵连获罪,男丁发配边疆做苦役,女子皆贩卖为下等奴,颠沛流离。
这噩耗如磐石,重重砸下来!
原本还有三日,沈凤舒就要和韩朗成亲了。
两人青梅竹马,约定三生。可惜婚事没了,人也没了……
沈凤舒悲痛欲绝,失魂落魄,缠绵病榻数月之久,险些丢了半条命。
大病痊愈后,沈凤舒像是换了一个人,每日潜心学医,还要进宫做医女,家中长辈几番劝阻,她都坚持到底。
沈凤舒是家中长女,爹娘亲厚疼爱,最后只能顺了她的意。
韩白术和韩朗死不见尸,直接被拉去了乱坟岗随意掩埋。
沈凤舒只能在城郊为他们立了无名碑,将韩朗生前送她的东西和他们的定情信物,全都埋在碑下。
苍天厚土,结结实实。
几番辗转,沈凤舒又找回了韩朗的两个妹妹,把她们“买”回来,留在沈家照顾。
韩家家毁人亡,沈家也受到不小的牵连。
沈家祖上世代都是读书人,沈老爷的逸云书院是城西一带非常有名的上等私塾,出过不少才子举人,可惜也开不下去了。
为了避嫌避祸,沈老爷带着全家老小,返回故乡云州,再谋生计,只留沈凤舒一个人在京城。
一年前,千秋宴之上的群臣都看见了,先帝口吐鲜血,晕死过去,后来救治无力,才说突发恶疾,其实更像是中毒!
正因为,死因不明不白,太医院才遭了殃,半数太医获罪,太子一声令下,血洗各房各处,死的死,走的走。
医院又换了一批能人异士,风平浪静,欣欣向荣。
余元青和韩朗是同门好友,师承一代名医董玉,韩朗比余元青年长几岁,早他入宫,当年和他相同的年纪,当上了副院使。
二十五岁……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华,却冤死在乱棍之下。
沈凤舒很清楚,韩家父子只是做了别人的替罪羊!
到底是谁疏于职守?
先帝的死因又藏有多少猫腻?
宫中派系纷争,勾当繁多,水深深千尺。所有的答案,她都要亲自找出来!
第二章好差事
在宫中做人要识时务,做事要有眼色。
沈凤舒本就出类拔萃,又突然有了余元青这个“靠山”,嬷嬷们心里有数,时常会多提点她几句,算作关照。
沈凤舒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。
这人情,迟早是要还的。
临近黄昏,外头下了一场大雪,厚如鹅毛,大家在院子里忙着清扫,沈凤舒突然被郑嬷嬷叫去说话。
厚重的门帘掀起,一股热气扑面而来。
屋里,火盆烧得正旺,郑嬷嬷坐在榻上,慢悠悠地吃桔子,顺手将剥下的桔皮,往烧旺的火盆里一扔,桔皮淡淡的清香,很宜神。
“给嬷嬷请安。”
沈凤舒拢了拢衣裳,屈膝行礼,声音温润如玉。
“坐吧。”
郑嬷嬷脸色平常,不似往常那般严厉冷漠,瞥见她冻得通红的双手,指指火盆:“靠近些,暖和暖和。”
“谢嬷嬷。”
沈凤舒搬着绣墩,稍稍靠近,还未坐定,突然有个东西“嗖”地飞来,她下意识地双手接住,镇定自若,不慌不乱。
一个圆润新鲜的青桔子。
郑嬷嬷看她机灵反应又快,淡淡一笑:“吃吧,燕妃娘娘赏下来的,今年秋后的贡果。”
“多谢嬷嬷。”
沈凤舒从凳子上站起来,又朝郑嬷嬷屈膝行礼。
燕妃乃是皇上的宠妃,三个月前才入宫,如今备受恩宠正当红。
周汉景即位之后,召选无数佳丽,如今三宫六院,已有上百人。
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差事。
平时,御药房不只负责抓药熬药,琐琐碎碎,还要看管各位主子们的每日药膳,忙得不可开交。
郑嬷嬷胃口极好,吃了一个又一个,满屋都是桔子的香气。
沈凤舒迟迟未动。
她想,嬷嬷不会只为了一个桔子找她吧?
拿人手短,吃人嘴短。
郑嬷嬷拿起茶碗,用碗盖刮刮浮沫,忽而感慨:“我家乡盛产青桔,酸甜爽口,我也曾从小吃到大,可惜进宫后,就没有这样的口福了。区区一口桔子,还得看主子们的心情和脸色,好生无趣……”
沈凤舒心神一紧。
“你出身书香门第,饱读诗书,留在医馆未免屈才了。我手里有一桩好差事,正找不到合适的人来,你想不想试试?毕竟,你进宫来,也是为了出人头地!”
好差事?
沈凤舒留了个心眼儿,头微低着,不让郑嬷嬷看到自己眼神变化:“回嬷嬷的话,我初来乍到,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,我一心学医,并无他想……”
以退为进,不算失礼。
“得,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。宫中的差事哪有好坏之分,关键还得看人!与其说是好差事,不如说是好主子!”
沈凤舒带了些疑惑的语气问:“嬷嬷的意思是……让我离开医馆么?”
郑嬷嬷摇头:“当然不是,你既入了御医馆,便是这里的人。前阵子,皇上围场冬捕,宁王伴驾随行,不小心摔下马的事,你可知道?”
沈凤舒摇头:“民女不知。”
郑嬷嬷略带惋惜:“宁王的腿伤十分严重,几位大人都说,那双腿怕是要废了。”
沈凤舒凝眸。
宁王周汉宁要残废了么?
可惜了,他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啊。
乾坤变化,福祸难料。
周汉景即位之后,皇子们都被封了王,取名为号。看似一碗水端平,兄友弟恭,和和睦睦。
其实周汉景一直有心提防周汉宁,此番周汉宁意外受伤,也蹊跷得很。
威风凛凛的年纪,突然成了残废,怕是比死还要难受!
郑嬷嬷继续道:“皇上医院,务必照看好王爷的伤情。如今,他的身边缺个细心谨慎的医女,我觉得你最合适。”
沈凤舒静静听着,捏紧了手里的青桔。
宫中有资质的医女,又何止一二十,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新人的身上。
这只怕是个“坑”。
郑嬷嬷一直盯着沈凤舒的脸,细细打量,她杏眸温润,柳眉弯弯,皮肤白皙,身材高挑。
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的尤物,却自有一股清新淡雅的气韵。
腹有诗书气自华,这就是她的妙处。
昨儿,萧乾过来问她要人的时候,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沈凤舒。
既是生面孔,看着又讨喜,最关键是干净。
长得干净,背景干净,顺了太后娘娘的意,又不会引来太妃娘娘等人的猜忌。
皇上和太后执意要留王爷在宫中医治,以示骨肉亲厚,顺便堵上那些造谣的嘴。
按理,成年的皇子们一旦封王,便要搬离宫城,迁居新府。可周汉宁还未过十八岁的生辰,而且,他的府邸一拖再拖,迟迟半年,还未修建完工。
皇上和太后娘娘“特赐”他在宫中养伤,临门一脚,就是让你出不去!
沈凤舒眨了眨眼:“嬷嬷,民女才疏学浅,若是办事不利,耽误了王爷的伤情,岂不罪过?而且,我并非宫婢,如何照顾王爷?”
郑嬷嬷和气道:“不难,你每日按时辰点卯做事,侍奉些汤汤水水,熬药换药,事情做完了就回来。这批医女之中,数你最出挑,不选你还能选谁呢?再说,这么好的机会,拱手让人,你舍得么?”
沈凤舒只觉她说得好听罢了。
郑嬷嬷继续追问:“你可愿意?”
沈凤舒抿抿嘴,又清了下嗓子:“承蒙嬷嬷如此器重,民女自当竭尽全力。”
郑嬷嬷见她识趣,这才笑了:“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。放心,只要你好好做事,往后的好处少不了。”
“谢嬷嬷,借您吉言。”
半个时辰后,沈凤舒从之前十几人的大通铺搬去了四人一间的小厢房,吃穿用度,全都高了一等。
房中其他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医女,比沈凤舒年长几岁,见她来了,纷纷点头示意,谁也不多话。
梳洗过后,沈凤舒换上青竹色的长袄,满头的乌丝挽成整整齐齐的发髻,插上一根细短无雕的银簪,素净整洁。
雪愈下愈大,沈凤舒手持着昏黄的灯笼,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厚实的积雪,跟随一位小太监去往清音阁。
清音阁紧挨着毓庆宫,当年是太子读书用功的地方,小巧而精致。
自从,周汉宁搬入清音阁后,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,这里都是安安静静的。
来往的宫婢太监,各个一丝不苟,谨慎小心。
“沈姑娘,清音阁到了,杂家就不送你进去了。”
小太监规规矩矩站在宫门外,半步不往前踏,低眉垂眼,似有忌惮。
“有劳。”
沈凤舒缓缓抬眸,心无旁骛。
红墙绿瓦,雪絮乱飞,金碧辉煌的宫阁在浓浓夜色中更显华丽张扬,可惜,这里住着一个废然残念之人,日日忍受着锥心透骨的痛楚,生不如死。
第三章清音阁
沈凤舒从正门入院,由宫女引见,清音阁的掌事张嬷嬷,她长得慈眉善目,很好说话的样子。
张嬷嬷带沈凤舒先去偏房说话。
谁知,才一进门,她就被三五个壮实的嬷嬷宫女团团围住,似要动手。
张嬷嬷看着一团和气,说话倒是干脆:“医院的人,但按着规矩,还是得搜身净手,下手有轻有重!姑娘,且忍一忍吧。”
沈凤舒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她们面无表情,伸出一双双冰凉的手,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。
宽衣解带,寸缕不留,仿佛她是来历不明的细作,深藏利器,欲要对宁王不利。
沈凤舒不动声色,默默忍下。
搜身之后,还要净手。
滚热的水,烫得她的手背通红,微微刺痛。
好不容易完事了,张嬷嬷又开口道:“姑娘记住,往后每天都是这样的规矩,没有我的吩咐,切不可擅入王爷的寝宫,否则,你的人头不保。”
动不动就要掉脑袋,还真是“好差事”。
沈凤舒很冷静地抬头看她:“嬷嬷,我每天都按着时辰来送药,次次这样,肯定会耽搁王爷用药。”
张嬷嬷不以为然:“这是太妃娘娘的吩咐下来的规矩,只能一一照办。任何出入清音阁者,但凡近身侍奉王爷的人,皆要如此。”
沈凤舒微微蹙眉。
玥太妃这么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,严防死守……
看来宁王受伤一事,的确不简单。
张嬷嬷带着沈凤舒一路过去,轻敲了敲门。
宫女开门迎接,小小声道:“嬷嬷回来了。”
火烛通明,满室温暖,药气浮动,绵苦悠长。
寝宫内,太监宫女们轻手轻脚地忙进忙出,保持安静。
沈凤舒缓步垂眸,目不斜视,只盯着自己的布鞋尖儿。
张嬷嬷站在帘帐之外,对着模糊的人影,躬身请安:“娘娘,老奴回来了。”
无人说话,只有宫女过来轻掀帘帐,让她们进去。
内寝的药味更重,浓郁透肺,苦涩刺鼻。
王太医正在亲手为宁王更换腿伤的正骨膏,青紫肿胀的双腿被浓厚的药膏涂抹均匀,尤其是膝盖处的血窟窿,触目惊心,隐隐可见血肉模糊下怦动的筋骨。
续骨膏要每三个时辰一换,更换之后,还要用笔直结实的毛竹板固定腿骨,前前后后,总共四块,以细长的绑带紧紧缠住。
王太医经验老道,气不喘手不抖。
众人环伺在旁,心惊胆颤。
梨花木,轻纱帐。
一个疲惫憔悴的少年靠坐床头,全身的肌肉都因剧痛而紧绷发抖,他面无血色,瞳仁深幽,浅白的薄唇紧紧抿着,隐忍且煎熬地看着自己那双“废腿”。
玥太妃端坐主位,神情憔悴,若有所思。
她日日陪伴在儿子身边,看他受罪,不止心疼,还有绵绵不尽,深不见底的怨恨。
劳什子意外!
那日,周汉宁所骑之马突然疯癫,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谋害!
还能是谁!
堂堂一国之君,居然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下,背地里耍阴招儿!还谈何谈江山社稷!
这笔账,她们母子早晚要算!
半响,王太医包扎完毕,让宫女过去给王爷更衣擦身,自己退出来回话:“娘娘,伤口换好药了,王爷暂无大碍。娘娘,您今儿的气色很差,该好好休息一阵才是。”
玥太妃叹息一声,拧拧眉心:“本宫不累。”
张嬷嬷适时上前:“娘娘,身子要紧。有王太医在,这里一切稳妥。”
王太医听得这话,莫名紧张,额头上的汗珠簌簌往下滴。
玥太妃看了张嬷嬷一眼,瞥到她身后的沈凤舒。
张嬷嬷察觉娘娘的视线,侧过身子,让出位置给沈凤舒道:“娘娘,医院刚刚派来的。”
沈凤舒规矩上前,行礼问安:“给太妃娘娘请安,娘娘万福。”
玥太妃目光阴沉,打量她道:“叫什么名字?”
“回娘娘的话,民女姓沈,名凤舒。”
如此文绉绉的名字,难免惹人注意。
玥太妃又问:“进宫多久了?”
“回娘娘,民女进宫有一个半月了。”
沈凤舒素净白皙的长相,安静柔顺的语气,看着还不错。
玥太妃阅人无数,见她故作镇定的神情,就知她是地地道道的新人。
“你有本事侍奉好王爷吗?不可靠的人,本宫不用。正好王太医在这里,不如让他考考你?”
王太医微怔。
他一直留在清音阁照看王爷,医院有什么新的安排,这芊芊少女,更是面生。
沈凤舒不慌不乱,屈膝行礼道:“是,民女自知才疏学浅,还请太医大人多多赐教。”
很好,不卑不亢又得体。
玥太妃静静观之,给了王太医一个眼色。
王太医只能奉命刁难刁难这个小丫头。
他转身从自己的药箱里,取出一只白瓷瓶,倒出些小如梧桐子的黑褐色药丸放在洁净的白帕中,搁在桌上。
“你来看看,这些丸药分别用了哪几种药材?”
闻药辨方,很难的。
沈凤舒垂眸,玉手一伸,拿起几颗小药丸,先观其色,摩挲表面,再放在鼻下细嗅,最后用指甲盖稍捻了一点药泥,放于舌尖,慢慢品尝。
玥太妃看她不紧不慢,看着似乎有点把握。
沈凤舒斟酌一番,心中确定无误,才柔声开口:“回娘娘,回大人,此丸应名斑龙丸。由鹿角胶、鹿角霜、茯苓为主,还有柏子仁、菟丝子、补骨脂和熟地黄研制而成。”
王太医很是吃惊,顺势发问:“此药何用?”
“温补肾阳。”
“如何服用?”
“日服一次,饭后,最宜用温酒送服。”
沈凤舒有一答一。
王太医皱下眉头,随即点头。
小小年纪,如此熟通药理,实乃不易。
玥太妃问:“王太医,她都答对了么?”
王太医点头:“回娘娘,这姑娘全都答对了。”
“哦?很好……”
玥太妃闻言,眼里划过一丝犀利:“医院办事,果然稳妥。她既如此聪慧,那就留下来吧。”
沈凤舒暗暗松了一口气:“多谢娘娘。”
玥太妃望定她:“抬起头来。”
“是……”
沈凤舒抬头,一双杏眸与玥太妃对视着,太妃娘娘的眼睛很美,却布满血丝,疲惫且锐利,仿佛要一路穿透到她的心里去,窥探她的心事。
沈凤舒睫毛轻颤,故意在她的面前露出几分胆怯,微微垂眸,先移开了眼神。
玥太妃,先帝生前最宠爱的贵妃娘娘,她可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主子,往后自己得加倍小心了。
第四章宁王
药香浸染了夜的黑色,浓苦悠长。
药炉冒着徐徐白气,沸腾翻滚的汤水中,各种药材清晰可见,人参鳖甲,生地肉桂,应有尽有。
沈凤舒守着火炉,整整两个时辰,寸步不离,只得这一碗精华。
汤药由嬷嬷检查,以银针试毒之后,才可盛碗晾凉。
宁王的用药,十分严苛。
王太医下方,一式三份。御药房的药医抓药,专职医女的熬药,每一道工序都有太妃娘娘的亲信看管监督。煎药时,总共用了几碗水,多少时辰,也要一一记录在册,连熬过的药渣滓也得专门收集起来,统一处理。
之前,因为偷藏药渣,险些送命的宫婢也有不少。
清音阁的宫人不少,精通药理的,却只有沈凤舒一个。她要负责的琐事一大堆,片刻不得闲。
白天,郑嬷嬷明明说过,她只在清音阁当差做事,不用留宿,谁知到了晚上,规矩又变了。沈凤舒如今想踏出清音阁半步,得要有太妃娘娘的准许。
一晃又到了用药的时辰。
宫女们轻手轻脚,掀起月色薄纱,露出宁王俊美无俦的虚弱真容。
周汉宁闭着双眸半倚在宽大的床榻之上,黑发高束成髻,几缕碎发随性散落额前,他双颊微凹,下颚消瘦,一双剑眉修长而凌厉,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峻。
“王爷该用药了。”
沈凤舒手持托盘,轻声开口。
一言落,周汉宁缓缓睁眼,黑湛湛的眼珠看向沈凤舒。
他蹙眉。
怎么又是一张生面孔?
近来母妃娘娘将他身边的人,流水似的换了又换,戒心十足。
沈凤舒腰背挺得笔直,稳稳端着药,也不怕烫。
纤纤素手,玉碗玉匙,衬得苦涩的药也变得莹然顺眼起来。
“王爷请用。”
沈凤舒抬眸,望向周汉宁的脸。
他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,母子俩有着相似的五官轮廓,气质却完全不同。
一个美艳张扬,一个冷峻高贵。
周汉宁嘴唇紧抿,眼神看不出情绪。
沈凤舒将玉匙送到他的嘴边,他不喝,她也只能再重复一遍:“王爷请用药。”
周汉宁缓缓开口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方才,他隐约听到母妃也问了这话。
沈凤舒静静道:“回王爷,民女沈凤舒。”
“凤凰的凤?”
沈凤舒脑子在快速地运转,并不迟疑:“回王爷,是的。”
周汉宁突然笑了,笑容淡而冷。
是嘲讽?还是轻蔑?
沈凤舒不得而知,仍重复那句话:“请王爷用药,耽误时辰就不好了。”
谁知,周汉宁却说:“耽误了也是砍你的脑袋。”
他冷冷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话,又闭目养神。
碗里的汤药还没凉,沈凤舒的心已经凉了一半。
一句话一颗脑袋,这就是皇宫么?
草菅人命,吃人不吐骨头。
宫女们面面相觑,心神不安。
王爷腿伤这么久,脾气时好时坏,谁也不敢多嘴。
沈凤舒可不想现在就丢了小命,将玉匙放回碗中,磕出清脆声响,惹得周汉宁又看了过来。
沈凤舒站在床边,眉眼平静:“王爷,这里的规矩都是太妃娘娘定的。王爷若不肯吃药,民女只能马上求见太妃娘娘,请娘娘来做主。”
“呵……”
浅白的嘴唇哼出冷笑,有气无力。
他虽瘫坐在床,像个废人,身上仍带着一股不可轻视的傲气。
沈凤舒继续柔声道:“方才,王太医好不容易劝说娘娘回寝宫休息。太医说,娘娘气血两亏,再熬下来,恐怕贵体抱恙,须服安神汤宁心丸才可。这会儿,估摸着娘娘应该已经睡下了……”还未说完,周汉宁又蹙眉:“你找死!”
众人皆怔,屏气静息的看了过来。
沈凤舒面不改色:“王爷不高兴,当然可以要了民女的命,只是犯不着扰了太妃娘娘今夜的安眠。区区一碗药而已,不值得!”说完,不慌不忙,又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嘴边,恭恭敬敬:“请……王爷用药。”
周汉宁忿忿盯住她的双眼,很快,他就看出来了。
眼前这个女子,眉眼间的恭顺都是虚空不实的,她的眼底藏着一层薄薄寒冰,冰下暗涌翻滚,很不简单。
当大家都以为要大事不妙的时候,王爷却乖乖张开嘴,喝了她的药。
沈凤舒垂眸侍奉,待他喝完最后一口,才屈膝行礼:“谢王爷今日不杀之恩。”
周汉宁挑起一眉,半晌突然笑了,呼吸起伏,不慎牵动伤口,暗暗地疼。
王爷居然笑了?!
这一个多月来,大家天天见血,唯独不见周汉宁露出过笑脸。
黎明前,王太医按时过来换药。
沈凤舒初来乍到,没资格帮手,眼观鼻鼻观心,静静等待。
周汉宁是个硬骨头。
换药的时候,他咬牙切齿,哼也不哼一声,偶尔叹息长喘一口气,脸色苍白如纸。
每隔三个时辰,就要忍受一次噬骨锥魂的痛苦,双腿虽然“废”了,却还有知觉。
短暂的宁静,兀长的苦难。
须臾,王太医转身交代沈凤舒:“王爷的下半身不可乱动。你带人侍奉王爷擦拭身体,汗意退了,才可开窗换气。”
“是。”
沈凤舒了然点头。
王太医深深看她一眼:“余大人交代了,让姑娘谨慎做事,医院点卯领命。”说完,很避讳地使了个眼色。
沈凤舒点点头,心里有数:“是,大人。”
余元青这么快就知道了。依着他的性子,自然不会不管的。只是,这份好心别用错了地方。
他们说话的时候,周汉宁也听到了。
他眼神微沉,若有所思。
天大亮,沈凤舒请张嬷嬷代为通报太妃娘娘,医院点卯。
张嬷嬷点头准了:“你快去快回,别耽误时辰,太妃娘娘那边,暂时不必报……”
原来,昨晚太妃娘娘在回去的路上,吹了些冷风,便病倒了。
高热不退,咳嗽不止。
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母子俩都是多灾多难。
沈凤舒不敢耽搁,医院。谁知,余元青早就等在御医馆外,他脸色沉重,屏退众人,单独与沈凤舒说话,也不怕旁人误会。
沈凤舒屈膝行礼,还未开口,他已经单刀直入:“清音阁的差事,你做不得!”
声音低沉,掷地有声。
余元青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,平时没和人红过脸,今儿却是一脸急躁,眉头拧紧,嗓门也高了几度。
沈凤舒有一说一:“大人,这差事是郑嬷嬷吩咐的。”
余元青连连摇头:“宁王伤势严重,稍有不慎就是终身残废,医院派去的医女,没有一个人能熬过三天,挨打挨罚,苦不堪言。沈姑娘,你的处境很危险。”
宁王受伤这件事,里面的水深着呢。
风口浪尖,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保全自己!
“大人,我没得选。”沈凤舒语气平静,不急不躁。
余元青却是更急:“你就不该进宫来!若韩兄还在,知你以身涉险,他会怎么想!”
见他提起韩朗,沈凤舒蹙眉打断:“大人!请您谨言慎行!”
余元青呼之欲出的话语,戛然而止。
他清清嗓子,压下波动的情绪:“我失态了,我实在担心姑娘的安危。”
沈凤舒淡淡道:“大人想帮我的话,其实很简单。”
余元青不解:“怎么帮?”
沈凤舒缓缓抬眸,郑重其事:“请大人助医院站稳脚跟,本事我可以慢慢学,唯独缺点人脉。”
余元青忽然沉默。
他惊讶的同时似乎又明白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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